山不见

究极混邪杂食人,看置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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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遥逍】蟪蛄与春秋

非忌逍预警/我流遥逍,十分我流,百分ooc

打all tag卖安利,其实1v1。




配对:严宽脸遥×林申脸逍(原不原著电不电视随您心所感)


分级:PG


梗概:流水账没有梗概。



附言:7k+废话,真实展示什么才叫废物,本文赠 @云青青兮欲雨 理由是你可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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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个蒙古人押着一队汉人,男女皆有,甚至有几个小孩子。

十几个人被牲口一样一条绳儿拴着,牵着扯着往前走。

天很热,牲口都容易渴,何况是人。

而且他们就走在一条河边。

领头的蒙古人使了眼色,另一个拿着水囊去河边取水,那河不深,他整个儿跳进河里,把水踏得哗哗响。

溅出的水花泼到一个少妇人的脸上,那女子渴得迷糊了,挣着要往河里跳。

当然被绳儿拽住,一双手吊着,脸和身子匍匐在地上。

蒙古人笑起来。

汉人里没人敢说话,他们脸上手上都有多多少少的鞭伤。有比那女子还渴的,已经脱了力气,坐在地上。还有几个女子低了头去,直愣愣的只看自己眼前的一方土地。

他们比牲口还没有气性儿。

有个少年扬着头。

少年灰头土脸,颈侧有两道伤痕,崭新崭新,他的衣服上泥巴和着血,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
他的发丝如枯草,蓬在头顶,乱在鬓边,遮眉挡眼。

少年的语速很快,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,是番人的话。

那几个蒙古兵听懂了,诧异的看过来。

“你是番人?”他们问。

“我是汉人。”少年答。

“如果你是番人,我们可以让你喝水。”蒙古人晃了晃水袋。

“我是汉人。”少年沙哑但坚定的重复。

蒙古人举起了鞭子。

少年的衣衫变得更破,又有了更新的伤口。队伍里离他最近的是个老人,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,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。

挥鞭子的人在叫骂,那个少年也在叫骂,他骂的都是汉话,算不上多么粗俗。

他喊:“你们绑着我的手,你们不绑着我,我杀了你们!”

话音刚落,他手上的绳子断了。

是一块竹片,削断了捆着他的绳子,打歪了蒙古人的马鞭。

“什么人!”

“你们很吵。”

天地之间忽然很静,少年看到树上跳下来一个人,那个人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白衫,手里有一截断掉的竹笛。

那个人瞥了少年一眼,问他:“你不是要杀了他们么?”

那些蝉鸣鸟叫,波涛怒吼,霎时间又回来了,充斥天地。

少年收回神思,如闪电般抽出了蒙古人腰间的刀。

 

 

 

少年跟着那白衣人,跟了已经三天。

白衣人夜宿枝头,他便靠着树干睡在树下。白衣人卧在屋檐,他便坐在墙角。白衣人醒来赶路,他便远远缀着。

三天里他食过野果,吃过白衣人丢过来的干粮。

第四天在城里,他把白衣人跟丢了。

白衣人身法很妙,一闪身躲进了茫茫人海,他找了一天,找不到,傍晚饥肠辘辘,想要从野狗嘴里抢半个冷掉的肉包子,被野狗咬了一口,于是杀了那条野狗。

他正架起火要烧那条狗,白衣人突然坐在一处矮墙上,问他:“狗肉好吃么?”

少年摇摇头,哑着嗓子答:“不知道。”

白衣人又问他:“为什么跟着我?”

少年站起来,他很高,跟那矮墙差不多高,不需要很吃力,就能望到白衣人的眼睛。

他说:“我要学你的功夫。”

白衣人不置可否,只是定定的看着他,过了一会儿跳下来。

少年丢开那狗,跟上。

他发现白衣人跟他差不多高,其实也是个少年。

白衣少年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客栈,在掌柜惊疑的目光中取出一张银票,吩咐了一份吃食,一桶热汤。

吃食与热汤同时送进客房,少年想先吃饭,白衣少年拦住他,说:“先沐浴。”

他瞧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,默默走进了浴桶。

白衣少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,并不看他,也不进食,只在他穿衣之前丢给他一个小玉瓶,他嗅了嗅玉瓶的味道,很香,香得不像是疮药。

他没有动那玉瓶,径自穿上了衣服。

白衣少年看到他原封不动将玉瓶摆在桌上,没有着恼,笑了一笑,说:“吃吧。”

他才动起筷子。

风卷残云实在不够文雅,好在那也不算什么珍馐,不过两盘青菜,一碗白米。

少年很快放下筷子。

“你会功夫。”

“皮毛。”

“你叫什么?”

少年说了几个不像汉话的字眼,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头,深深的打量着他,忽而一笑。

“你为何要说自己是汉人?凭白挨一顿打。”

“我阿娘是汉人。”

“你阿娘姓什么?”

“范。”

“那我便叫你范兄弟,可好?”白衣少年说,“我叫杨逍。”

 

 

 

杨逍孤身一人去河套办事,回来带了个高鼻深目、面容俊丽的少年。

此事在光明顶传开,大家争先恐后来围观。

但谁也没见到。

少年正被杨逍关在房间里怄气。

“教主乃当今武林顶尖高手,天下英雄谁出其右?你如何不识好歹。”

“我想学你的功夫。”

“我的功夫不教人。”

“为何?”

每每言到此处,话就打了死结。

杨逍一番话颠来倒去说了三四次,冷冷撇下一句“随你”,摔门而出。

 

 

 

倒不是杨逍妄自菲薄,觉得自己不能教少年功夫,杨逍纵然尚未及冠,也已是当世一顶一的少年高手。

只是他虽不算倒反师门,却也是逃出来的,自认是个逆徒。

杨逍祖上与他的师门有些渊源,是以他自小跟随师父练功夫,多半住在一个岛上,不问世事,但不代表与家人并不亲厚,每年年节,仍是出岛与家人团聚的。

直到他长到一十六岁,岛外传来消息,他们全家命丧蒙古人之手,独几个家仆得以出逃。

再就是杨逍,因身在岛上,得以幸免于难。

师父当然不许他去寻仇,这其中纠葛甚多,说是一家之仇,又岂是杀了那几个蒙古人便能报得?

“那我就杀尽他们。”杨逍双目通红跪在师父面前腰杆挺直,“一个都不放过。”

师父有些生气,却不与他分说,只叫他在一座空冢前跪着,自省自悟。

杨逍跪足了十二个时辰,对着双亲的名姓磕了三个响头,出了岛。

他一路一边杀蒙古人,一边寻访几个家仆的下落,妄图寻到一丝那消息是假非真的可能。

他纵然势单力薄,但毕竟功夫高强,竟叫他在江南一带杀出了声名,官府甚至收买江湖高手来追杀他。

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,仗着头脑灵光死里逃生几回,最后眼看要败在三个少林寺僧人手里,被明教教主阳顶天救下。

他醒来,阳顶天只问他两个问题。

“你姓杨?”

“不错。”

“你想杀尽天下蒙古人?”

“不错。”

阳顶天轻轻笑了,不是讥讽,亦不是奚落。杨逍看着他,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诚。

“那你随我回光明顶罢。我们也算志同道合。”

 

 

 

这一节范遥是听阳顶天讲与他的。

他的名也是阳顶天起的,阳顶天说与杨逍恰好凑个对子,逍遥逍遥,希望他俩能绝云气,负青天,抟扶摇而上九万里,不作天地蜉蚍,渺渺一粟。

这些范遥都听不懂,他阿娘是河边最普通的浣衣女,他父亲兴许是个番商,他一次也没有见过,除了路过的番僧看他面貌熟悉教了他一些招式和番话,他没念过些许书,也不识许多字。

“学问的事,你尽可去问杨逍。”

阳顶天给二人造下和好的机会。

范遥就真的去问,他不傻,不但不傻,反而聪明的紧。阳顶天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也不打紧,仅凭着记忆音调,也能与杨逍重复得一字不差,教杨逍明白阳顶天说的是什么。

杨逍一一与他解释了,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。杨逍的手指比他纤细,手掌比他小,握住他的手有些吃力。

可杨逍一教就是两年,未曾停过,直到范遥能自己读默高深的武功秘籍。

范遥也教过杨逍说番话,唔里哇啦,杨逍问他什么意思,他只管笑,不回答。

他日日与杨逍相处,渐渐露出些爱笑顽皮的本性来。

不似初见时寡言执拗。

两人也曾一同下山去历练,范遥武功进境快,可总赶不上杨逍,他心里其实不算焦急,是杨逍偏要安慰他。

“内力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,你学得晚,就算日进千里,也无法一步登天。”

“那我多学些招式,就能弥补。”

“非也。”杨逍摇摇头,又觉得学些招式也没什么不好,范遥难得聪明,能集百家之长化为己用绝算不得坏事,光明顶上也没人敢教他那些恶毒阴险的招数,“不过倒也无妨。你学些好的便是。”

“什么是好的?”

“可以先多学剑招,君子仗剑行天下。”

“何为君子?”

“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。”

这一句范遥听不甚懂,杨逍与他讲论诗经,两人打马过溪,川行于林森山谷,是在去杀蒙古人的路上。

“便是如兄长这般?”听杨逍讲完,范遥思索一阵,问道。

杨逍大笑,否认:“我可不是什么君子,范兄弟实在过誉。”

 

 

 

荒郊无风。

风仿佛已被冻死,范遥背着杨逍,走在一片高草里,他已分不清这是上坡还是下坡,他的额头冒出些汗,是冷汗。

连杨逍扑在他颈间的呼吸都是冷的。

身后有箭矢的声音,范遥倏忽提气,向前纵了几步。

那箭落在草丛里,入地有声。

范遥杀了两个追上来的人,第三个人踢到了范遥的膝盖骨,被石子击穿喉咙。

旷野重归阒寂,杨逍握住范遥递过来的手,模糊的说:“我们分开走。”

范遥不答话,背起了他。

“兵分两路,他们追得难些。”

“一起走。”

“我会把你害死。”杨逍的声音很低,“或者被你害死。”

范遥说:“你不会死。”

过了半晌,范遥又说:“我也不会死。”

他们往很深处的山林里去,不知第几波追杀的人跟着赶到。

一路都是尸体。

范遥的长剑断了,他的一只手诡异的弯着。

杨逍站在一棵树下,看起来站得很直,全是借着身后高木的力。

“分开走。”

回答杨逍的是范遥手里的断剑,剑柄上有温热的血,塞进杨逍的手里。

范遥用一只手揽过杨逍的脊背。

砂砾似乎磋磨过他的喉咙,和着鲜血,他依旧是说:“你不会死,我也不会死。”

 

杨逍醒来在一个山谷里。

他记得最后的画面是范遥把断剑架在颈侧,刺进身后袭来之人的喉咙里。

现在范遥躺在他身边。他们幕天席地,在杨逍未醒来之前,应当像两具尸体。

山谷里没有冰雪。

可杨逍还是感觉很冷,他打了个寒噤,推了推范遥,范遥没有醒。

探了探范遥的鼻息,杨逍摸了摸自己发痛的胸口,喃喃:“你不会死,我也不会。”

他说着,擦了擦漫出嘴角的血液,从地上拉起杳无声息的范遥,向前走去。

 

他们最终被找到,送回光明顶去,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。

范遥的颈侧留下一道细长的疤,杨逍断了一根肋骨,伤了肺叶,所以呼吸总是带着血腥气。

他们是一气之下烧了某地的官府并着驻军的粮草,才引来这次追杀。

谁也想不到军中尚有高手。

“自甘为朝廷鹰犬,堕落。”

“被朝廷收买出卖我俩,下作!”

阳顶天笑着听他俩说完,手一挥:“范遥去抄兵法十遍,杨逍抄明经,亦十遍。”

范遥依言去寻笔墨。

杨逍不解:“为何他就能抄兵法……”

明经枯燥,几近佛法,味同嚼蜡。

阳顶天面目一肃:“让你静心养伤。”

 

 

 

这明经杨逍也没抄下去。

光明顶来了新人,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美人夺目,风采无双。

当夜五散人一同喝酒,议论纷纷。

说不得说:“这真是绝世佳人。”

张中说:“善哉善哉,沉鱼落雁,闭月羞花。”

彭和尚说:“阿弥陀佛,光明顶上总不止教主夫人一枝独秀,好事。”

周颠一拍大腿:“娘的,这幸亏是总教来的人,总不能再让杨逍那臭小子弄到什么地门里去,咱们兄弟也饱饱眼福。”

冷谦喝酒,不说话。

 

当夜范遥和杨逍一起喝酒,从五散人窖中偷的,他俩的酒被阳教主没收了。

杨逍说:“那黛琦丝长得与你像是一族。”

范遥说:“我是汉人。”

杨逍笑,说:“我是说她长得很美。”

范遥说:“不及兄长。”

杨逍大笑,说:“这能比么?”

范遥说:“不能比。”

范遥想了想,又说: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”

杨逍笑得耳根发热,差点从瓦沿上跌下来。

他们喝空了窖中的酒,第二日联手与五散人打了一架。

 

 

 

石阶下的青年长身如玉,也算眉清目秀。

只是眼中暗含戾气。

“我来替父报仇。”他说。

仗着年轻,他提出条件,要在寒潭一战。

石阶之上议论纷纷。

狮王说:“众所周知我们教主不会水,你提出这种条件,岂非卑鄙小人所为?”

范遥和杨逍对视一眼,又一起去看阳顶天。

——教主你不会水?

阳顶天面色一沉,轻咳一声,不说话。

范遥跃下石阶,目中杀意毕现:“滚,不然我杀了你。”

“你是哪个?”

“他是我光明右使。”阳顶天顿了顿,指了指杨逍,“这是光明左使。”

除了范遥和杨逍,没有人惊讶。

这是他们下山的那几个月里定好的事,只有他俩不知道。

就像只有他俩不知道阳顶天不会水。

既然如此,杨逍也不好一言不发。

他缓缓踱步,迈下石阶,执礼:“教主为人君子,重信守诺,可我是小人,非君子,你若如此相逼,我也只好……”

“且慢。”黛琦丝飞身而下,跪在阳顶天面前,“韩爷有子若此,小女亦愿替父分忧,不如就让小女与他做个了结。”

阳顶天环视一周,与所有人目光相接,点点头。

 

 

 

“那根本就是圈套。”金花婆婆说着,几要咬碎一口银牙,“谢三哥,阳教主早就看出我另有所图,所以借此将我捧上那法王之位,实则也替光明左右使挡那口舌,是也不是?!”

神智清醒的狮王脾气尚算温和,沉默半晌道:“妹子何苦来哉?日月更替,时移世易,今已非昔。”

他看不见神情落寞的小昭,也瞧不见张无忌脸上的懵懂,他只是对着张无忌和小昭的方向叹了口气。

 

 

 

所以求亲也是圈套。

阳夫人大庭广众说出那番话,范遥一开始还想辩解他不是他没有是阳夫人乱点鸳鸯谱,后来看到杨逍的眼神,神情一凛,转脸就变作痴情的模样。

你唱我和的逼着黛琦丝表了白,他们当夜偷了阳教主的酒,坐在光明顶后山的断崖边,议起这段姻缘。

杨逍说:“可惜美女不曾配英雄。”

范遥说:“美女蛇蝎心肠,也算得美女?”

杨逍说:“那你诡计多端,我阴险狡诈,也都算不得英雄。”

范遥大笑,说:“那我们就凑成一双卑鄙小人,不错不错。”

杨逍推他,说:“胡说八道。光明左右使岂能是一对卑鄙小人?”

范遥说:“可是你说你不是君子。”

杨逍说:“我不是。你也不是。”

范遥说:“那不是卑鄙小人,也不是君子,是什么?”

杨逍喝着酒,慢慢的说:“饮血刀,杀人剑,江湖草莽,广厦难民,天地之蜉蝣,沧海之一粟,朝饮朝露夕观夕暮,日出日作月落月息,凡人尔。”

他们都没再说话。

他们喝光了阳教主的酒,阳教主当然不会找他们打架,只会罚他们抄书。

 

 

十一

 

盛极必衰,强极必辱。

明教亦逃不过。

阳顶天失踪了,在某一日,大家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。

“我去寻他。”

杨逍说着离开了光明顶,一年,两年。

他走遍了山南山北,去过了甘陕,穿过了陇西,重归了江南。

没有阳顶天的踪迹。

杨逍不得不回去,回到光明顶去。

他伤痕累累,明教也伤痕累累,有的人说另立教主,杨逍不许,有人提议各行其是,杨逍亦不许。

五散人来与他大吵一架,杨逍出手控制不住力道,捏碎了张中的肩骨。

张中知道杨逍的功夫比他们好,这一招是替周颠挡的。

周颠要与杨逍拼命。

杨逍躲也不躲,是范遥一掌震碎了周颠的刀。

谢逊不在,没有人和稀泥,他们两方对峙,五散人最终下了山去。

杨逍的掌心有周颠划出来的口子,范遥给他包好,替他磨墨,看他给五行旗并四门急发十二道令书。

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范遥也会走。

 

 

十二

 

那时范遥问杨逍:“你便要一直找教主么?”

杨逍答:“总能找得到。”

范遥问:“倘若找不到?”

杨逍固执的答:“会找得到。”

范遥沉默,良久,问:“哪怕他死了?”

杨逍答:“哪怕他死了。”

范遥点点头,只回他一个字:“好。”

 

 

十三

 

万安寺火光冲天,杨逍指挥着明教弟子与元兵斗阵,听不到万安寺里灭绝和范遥的话。

新任教主张无忌武功盖世,六大派高手除了峨眉掌门外,全部得以生还。

二十年恩恩怨怨,随着万安寺的飞椽,消融在大火里。

烧得人心里空落落的。

有人不声不响落在杨逍身边。

杨逍清清淡淡:“回来了。”

范遥面目全非:“回来了。”

杨逍问他:“不去与郡主娘娘道个别么?”

范遥摇头:“不用。我与她也算不上什么师徒之谊。”

他师父是阳顶天,正经磕头拜过的,识文断字是杨逍教的,而他不过教了赵敏几年拆招解招。

杨逍点点头,两人无话。

 

范遥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,他在等杨逍把这其中的许多说与他听。

可一直没有机会。

杨逍很忙,新任教主能分担的不多,教中事物如从前十几年一样,太半仍是杨逍在打理。

他们都不再是年轻的刀,他们成了握刀的人,挥砍肢解着苟延残喘的大元。

只有一次,范遥半夜收到北边急报,要连夜赶路,他轻手轻脚拾整了行囊,出了行军帐,被路边一棵树下的杨逍唤住。

“急报?”

“沧州,有个香主战亡,我觉得事情有诈。”

“好。你去罢。”

“兄长还有要嘱托我的?”

杨逍站在树下,不说话。

范遥看到他的衣襟有些乱,半敞着。

夜风寒凉。

范遥眼眶有些热,他上前去给杨逍理一理衣襟,微微低下头,抱住他瘦削的兄长。

“我该与你说一声。”

“现在也不晚。去罢。”

他脸侧的疤贴在杨逍的面颊,刺得杨逍的颊侧也有些生痛。

 

 

十四

 

少室山一战杨逍受了伤。

他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,范遥一不留神间被一个小卒戳伤了肩膀,杨逍被神箭八雄的铁箭震断了一根肋骨。

也都不算什么大碍。

朱老四劝明教众人回光明顶养伤,他恭恭敬敬称杨逍一声教主,杨逍应了,带着四门弟子,走得浩浩荡荡。

可最终上了昆仑山的,只有四门弟子。

杨逍坐在了江南的小船上,膝头没有放琴,反而枕着一个人。

那人脸上疤痕交错,狰狞可怖,一头乱发如同干草,全看不出高鼻深目的俊丽模样。

“我们还是不去了罢……”

“要去要去。”范遥举着杨逍的手腕,在看袖口的一段绣线,“你不过是近乡情怯,克服一二。”

“你又晓得这些了。”

“兄长教的好。”

杨逍纤细的手指抚上范遥干枯的头发,笑了笑,没有接话。

船停在一处岸边。

两人跃上了岸,穿过林间,寻到袅袅炊烟。

少年已逾不惑,旧人白发苍苍,还算矍铄。

古稀老人见了他们,不要孙子搀扶,双膝一弯,跪了下去。

“少爷……”

“您快快起来。”杨逍托住老人的臂弯,不去看那张岁月风霜老泪纵横的脸,“切莫如此。”

老人同他父母差不多的年纪,捏着杨逍的手,颤巍巍的交待:“老爷临终前只说,少爷既是姓杨,无须他的嘱托。便无其他遗言。”

短短一句话,终是听得杨逍落下泪来。

范遥蹲在他身前,伸出手指,一滴一滴接住他的眼泪。

老人知道范遥的身份,他的孙子却惧怕范遥如鬼似魅的模样,躲在一旁不敢说话。

他们走时老人已阖了眼,老人在此间已无牵挂,自然要去追寻大自在。

那少年求他们载上一程,便坐了同一条船。

路上杨逍问他:“你叫什么?”

少年答:“我叫阿川。”

杨逍问:“你姓甚?”

少年摇头:“没有姓,我是捡来的。”

老人是杨家家仆,当然也姓杨,杨逍奇道:“捡来的何妨从了他姓?”

少年答:“爷爷说他不配姓杨。我便也不姓杨。”

杨逍的唇动了动,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。

范遥说:“那你姓范。”

少年问:“为何?”

范遥说:“不为何,爱姓不姓。”

杨逍终于笑了笑,他拉开范遥的手,叹了口气,对少年说:“你这位……大伯,便是姓范,你跟他姓,他教你两招功夫,可好?”

少年欣悦,他已经不惧怕范遥,连声称好。

可是少年却不要拜范遥为师。

他说:“我要从军。”

少年瞪着范遥,双目灼灼如火:“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。”

杨逍便又笑了,推一推范遥说:“他比你强多了,看来是识过字,读过书。”

于是范遥也笑了,笑完了面带狠色,把少年踹下船:“滚去做你的百夫长罢。”

 

 

十五

 

阴天下雨时,潮气恍若入骨。

杨逍有些咳。

范遥端来一碗药,杨逍不接,范遥偏要教他喝,两人你来我往方寸之间拆起了招。

范遥招式胜过杨逍,杨逍掌中带了内力,震开范遥的手,范遥身法倏快接住了药碗,坐下,嬉笑着说:“兄长还不如隔壁大娘家的小外孙。”

“不如便不如罢,孔夫子尚辩不过两小儿,我又怎么及得上孔夫子?”

他说话间,范遥自己饮了一口药,欺身过来。

那口药还是落入了杨逍腹中,杨逍蹙眉:“恶心。”

范遥笑说:“是我恶心,还是药恶心?”

杨逍说:“都恶心。滚。”

范遥面色变了变,放下药碗,不说话。

过了约摸有半天,杨逍假作看到范遥领口有一根绣线,他去扯,借着凑到范遥耳边,问他:“生气了?”

范遥说:“没有。”

杨逍点点头,说:“生气了。”

范遥拍案而起:“没有!”

杨逍把他按回去,淡淡的说:“当年你趁我醉酒偷亲我也便罢了,还要扰我清梦,我不叫你这种胆小如鼠的登徒子滚,还叫你留下来继续扰我清梦不成?”

范遥绷着脸,不答话,像是对这一解释依旧不满。

杨逍叹了口气,退开,拿起一本书看:“你装罢,我不哄了。”

范遥抽走他的书,抱着他的腰,把人抱到榻上去:“好哥哥,你再哄哄我罢。”

“滚。”

“我不滚了。”

“你……嘶……慢点。下个月去哪?”

“出海?”

“……随你。”

“那去桃花岛罢。”

“不去。”

范遥知道这不是真心话,他附下身去,拾起杨逍眼中的一片桃花。

 

 

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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